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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有什麽好送的？又不是沒有車去那裏。”
“話是這麽說，要不然把孩子帶去給她看看？”
老爸好像翻了一個身，不過他這個身翻了很久，良久後高登才再次聽到了他的聲音，“孩子不是怕她嗎？”
“那時候孩子還小懂什麽呀？我們好好跟他說一下不就行了嗎？”
“怎麽不懂？其實他什麽都懂。”
“又想起以前那些不高興的事了？”
“因為她我已經受盡白眼了，我不想我的孩子也那樣。”
“哎，我不應該跟你說這些的，別想那麽多了，快睡吧。”
你高登看不起我，看不起那塊鄉下疙瘩，可那是你親奶奶生活的地方，是你父親出生的地方，沒有那個地方就沒有你。
你和我一樣來自那個窮鄉僻壤，你和我一樣的，你又有什麽好得瑟？
她是想說這些。
“我和你才不一樣！”
周安推著車準備出門，他忽然從屋裏沖出來大喊，“我和你是不一樣的！”
☆、自立才能更生
即使有遮陽傘擋著，可身前就是火爐子，熱出了一脖子汗不止，臉都被烘得幹疼，老板娘拎著凳子往後面移了移。
她在一中門口擺攤賣牛雜也賣了有一年多了，現在是生意最淡的時候，沒辦法，夏天，孩子們更願意吃一些消暑解熱的東西。
也有人勸她夏天就別賣牛雜了，做一些雪糕冰棍啊，冰沙什麽的拿去賣肯定很受歡迎，可是那些東西她從來沒做過也不知道能不能做好，思前想後最後還是決定做回老本行，畢竟是自己閉著眼睛都能做得好吃的東西，賣也賣得踏實。
看著那個吃得滿頭大汗的小姑娘，老板娘心裏有了一絲滿足，“今天這麽早，不用補課了？”
“補了，不過補了一會就放我們休息了。”
“補課還有休息的，頭一次聽說。”
周安吃了一口燉得軟軟的蘿蔔，點頭，“我也是第一次休息。”
“那個abc什麽的，真的有那麽難學嗎？”
“絕對有！”
邵文武不知道什麽時候進了攤子，揭了鍋蓋對老板娘揚揚手，“我要一碗，班長，你要不要？”
“可以。”
“那就來兩碗，不用另外擺桌子了，我們和她拼桌。”
“好的，你們先坐，我勺好了拿過去給你們。”
“我說你幹嘛走得這麽快呢，原來是餓了，”邵文武剛才被成光用分數狠狠地嘲笑了一番，現在心裏正郁悶著，也不轉彎抹角了，一坐下就直接問“這次單元考試你英語考了多少分？”
“那你呢？”
“我先問的，你說了我再說。”
“那算了。”周安低頭喝湯，她也沒有很想知道他拿了多少分。
“什麽叫算了？你這個人真是的，明明是我先問的，班長，你知道的吧，她考了多少分？” 邵文武咬牙切齒，成光那小子說他在三個人中排行第一，倒數第一！怎麽可能？就算他再衰，也不可能排在最後吧？最後的肯定是另有其人！
“我怎麽會知道？”
“你坐她邊上你會不知道？”
“不知道。”
“那你怎麽判斷你的補課補是有用還是沒用？”
趙連勤從裝筷子的桶裏抽出一雙筷子，掰開，“明天老師會把成績單給我。”
“那我明天再問你。”
“別問了，這是個人隱私。”
對面的人輕笑了一下，趙連勤搞不太懂她為什麽要笑，大概是因為邵文武被拒絕後氣得上躥下跳的樣子讓她笑了吧。
雖然又熱又燙，可吃進肚子裏出了一身汗整個人反而舒服多了，邵文武滿血覆活，自行車讓他騎得幾乎離了地，“光子這個沒義氣的，一下子就溜回家打游戲去了，讓他等等我他連頭都不回，看我現在怎麽教訓他。”
說完，更加卯足了勁蹬車，“先走一步了，兩位。”
騎了一會，那座白色的院子隱隱約約出現了一個輪廓，周安知道該左轉了。
她第一次來一中的時候是蘭姨騎著車帶她的，她一邊蹬車一邊講沿途的道路，白色的院子是家裏和一中的一個轉折點，蘭姨說看到這座白色的房子之後就左轉，一直騎，就可以騎回家了。
剛開始需要借助它來認路很正常，可是周安到這裏已經有一段時候了她還用著它來認路，柳清清笑著說她是路癡，可能真的是這樣。
“你的書看完了嗎？”
“書……哦，差不多了。”遲疑了一會明白過來他口中的書說的是什麽書後，周安這樣回答。
“那你跟我回家拿第二本吧。”
“啊？”這個提議著實讓人詫異，周安轉頭看並排的人，“去你家？”
“我的書放在家裏。”
“可是……你明天拿來學校給我不就可以了嗎？”
趙連勤聽到她的話後搖了搖頭，他稍稍放慢了騎車的速度說，“自立才能更生。”
“……什麽？”
“書是你要看的，成績是你要追上的，關乎你自身的事情如果連你自己都不在意了，那你還奢望別人會在意嗎？”
不愧是能作為學生代表在全校講話的人啊，隨口一句都是這麽的有哲理，簡直讓人醍醐灌頂。
周安揪著眉頭深思了一會，最後得出了上面那個結論，她笑了笑，“你說得很對。”
“什麽？”這次輪到趙連勤茫然了。
“你的話很有道理。”
趙連勤被她的笑容擾得心直跳，連帶著說出的話也磕磕巴巴起來，“你別誤會，我沒有批評你的意思，我就是想說，說……如果你真的很想做好某件事情的話…..事情……那你自己應該要更上心一點。”
“我知道。”
她又笑了，看著他笑的，趙連勤覺得自己臉上有些發燙。
說完這句話後她便沒有再轉頭，因為剛才減速的原因趙連勤落後她半個身，對著他的正好是她手臂上的那條筆痕。
那是因為她又用手扶著腦袋，而他剛好做完題目，準備收筆的時候，不小心劃上去的。
一整天了，還留著，她沒有洗掉。
趙連勤看著看著，傻乎乎地笑了。
“成叔。”
“放學了？今天回來得挺早。”
“是，”趙連勤騎進去之後下巴往後面點了點，“這是我同學。”
“哦，有同學來啊，快請進。”
看著兩個人的背影成叔摸摸後腦勺，“那個同學咋那麽眼熟呢？好像在哪裏見過……真的很眼熟啊……”
“你不用這麽緊張吧？”
“他好像一直看著我。”
“他覺得你眼熟自然就會多看幾眼，”趙連勤晃了晃手裏的鑰匙，金屬碰撞發出叮咚聲，“我拿了你的封口費就不會讓高叔叔知道的，你放心吧。”
大院裏面統一的都是三層高的別墅，周安從西街很多人的嘴裏聽到過關於這些別墅的描述。
他們講述的時候用了大量浮誇的詞匯和感嘆，說到激動的地方甚至會比手劃腳，或許是因為他們的感嘆詞用得太多了，導致周安真的進到房子裏面去的時候竟然大跌眼鏡。
“我家是不是跟你聽到的不太一樣？”
“額，有一點。”
“失望了？”
“沒……沒有啊，”周安趕緊擺擺手，“我覺得你家很漂亮，墻刷得很白啊，還有……還有天花板吊得很高，這樣看起來很寬敞啊…….嗯……”
趙連勤跟著她一起擡頭去看“吊得很高”的天花板，隨後又覺得自己這個樣子似乎太幼稚了，於是輕咳了一下，“你隨便坐，我去拿書。”
“好的。”
在房子的主人去拿書的時候周安不禁打量起這間房子來，他剛才問她是不是和聽到的不一樣，看來他也是知道外面的人是怎麽傳他們的。
真的很不一樣。雖然房子很大，可是除了必要的擺設之外幾乎沒有什麽家具，更加不要說那些人嘴裏的金碧輝煌，富貴無遮了。
相反，這間房子很樸素，樸素到讓周安愕然，所以她才會在進門的時候那個樣子。
一傳十，十傳百，能傳到自己耳朵裏的都不知道還有幾成真，以後還是少聽一些沒根據的話好，要不然像剛才那樣，別人多尷尬啊。
“你要的書。”
“謝謝。”
“你喝點什麽？”
周安把書收進了書包裏，“不用了，我也回家了。”
“你不看石榴花嗎？”
“石……”不止流言蜚語不能聽，謊話也不能說。
趙連勤看向屋外，“現在是石榴花開得最好的時候。”
與其解釋一大堆有的沒的倒不如直接看一會花好了，而且，這花開得真的挺燦爛的，比上去見到的要大朵很多。
趙連勤看了一會後伸手揉脖子，他問一直擡著頭的人，“你脖子不累嗎？”
“累啊，可是不擡頭怎麽看？”
怎麽就這麽笨呢，你就不會休息一會再看？趙連勤本來想這麽說的，可是當他看到她臉上斑駁的樹影後卻又呆呆地什麽話都說不出來了。
“我媽，她也很喜歡石榴花。”
“這樹是你媽種的？”
“不是，是我爸種的。”
看夠了也看累了，等到周安把脖子恢覆原位的時候聽到他說，“我媽現在的身體挺好的。”
“那很好啊，對了，這個樹要種多少年才會開花？”
“其實在醫院的時候……”
兩句話同時說了出來，不過趙連勤很快就發現了，所以他有一半的話卡在了喉嚨裏沒有說。
“這個樹要種多少年才會開花？”
她期盼地看著自己，趙連勤想了想，說，“可能要十年左右吧。”
☆、獨眼龍
三個臭皮匠和一個諸葛亮蹲在操場邊咕咚咕咚地喝水。
比賽是很累的。
團體賽比一輪去掉最弱的那個，第二輪再去掉一個，剩下兩個人角逐，但是由於其中一個嚷嚷著“一盤定輸贏太武斷了！”於是就有了三盤兩勝，五盤三勝……
反正就是很累。
“班長，我今天算是知道你的死穴了，你的腳根本就不協調呀！只要毽子踢給你，準是玩不下去的。”
“我也不知道為什麽會這樣。”
“你得看準了下腳啊，你不是近視的吧？”
“不是。”
“那你怎麽能每次都踢不中呢？每一次都這麽完美地避開，這不容易呀！”
被邵文武調侃地有些不好意思，趙連勤把剛剛擰緊的瓶蓋再打開，昂起頭喝水。
“你說像他這樣的還有救嗎？”
餘光中瞥到她輕輕地搖了搖頭，趙連勤放下水瓶，“真的沒得救？”
“嗯？”周安擺擺手，她搖頭的意思是不知道不是說他沒得救了，但是只做了動作還沒開口解釋就有個在喚她。
“周安！”
周安轉頭，不遠處站著的是笑意盈盈的柳清清。
“你還沒走嗎？”
“沒呢，”柳清清看著他們手上的拿著水，又看了看地上的毽子，說，“又在踢毽子？你們踢毽子怎麽踢到這裏來了？”
“是啊。”本來一開始只是在教室裏隨便踢踢的，後來不知道怎麽就發展成競爭模式了，而且還要比賽，也不知道是誰帶的頭。
“我可以和你們一起玩嗎？”
“可是你不是要回家了？你奶奶……”
柳清清湊近她，悄悄地說，“有人請我奶奶去祈福，她和我爺爺一起去了，現在家裏沒人在。”
“哦。”
“可以嗎？一起玩。”
周安點頭，“可以啊。”
“謝謝，那我們快點過去吧，別讓他們等。”
邵文武見成光看得眼睛都不眨，擰了一把他的耳朵。
“哎呦呦，你幹嘛？！疼死了！”
“跟丟了魂似的，至於嗎？”
“至於，太至於了，你知不知道現在我在想什麽？”
“變態！惡心！”
不用想也知道他想歪了，成光譏諷，“神經病，以為我是你啊，滿腦子都是那些汙穢思想，我是想到了花蝴蝶。”
“啥花蝴蝶？”
“不知道，反正就想到了這個。”
“嘖嘖嘖，裝得跟個才子似的，別想了，想破腦袋人家都跟你沒關系。”
“我還真沒想，倒是你，我多看兩眼你就有意見，怎麽得？你想了？”
邵文武啐了他一口，“老子才沒你那麽傻！”
周安一直覺得毽子是一項越多人玩越有趣的活動，雖然只是多了一個，可是也比平時他們四個人踢的時候有幹勁多了，特別是成光和邵文武，好幾次都兩個人同時去搶毽子，很有鬥志。
趙連勤也看出來，之前他還有機會伸腳，現在，毽子來來回回就在那兩個人腳上，他連伸腳的機會都沒有。
“他們踢得這麽好啊，比我好多了。”
“是挺不錯的。”
“都是你教的吧？”
“不是。”周安可不敢把這個功勞往自己身上扯，其實成光和邵文武剛開始的時候就很會踢了，現在只是踢得更加好了，可能是這段時間他們練得多的關系吧，要是他們都像趙連勤那樣，周安可能就不會和他們一直踢下去了，那太無聊了。
毽子飛到周安面前，她剛想擡腿，卻被邵文武捷足先登，“慢了吧？都說我是無影腳了你們還不信？怎麽樣怎麽樣……”
“你沒事吧？”
成光的話把大家的目光從毽子轉到柳清清身上，站在她邊上的周安問，“是不是進沙子了？”
“不知道，有點痛。”
“應該是進沙子了，我幫你吹一下。”
“吹不行的還是去洗洗吧，那邊有水龍頭。”趙連勤搭腔。
“我牽你過去。”
柳清清一直用手捂著右眼，好像很不舒服，臉都皺了起來，成光打了一下邵文武的頭，小聲地說，“無影腳是吧？把人都踢到了，我看你還無不無影腳！”
“我不是故意的。”
“現在說這些有什麽用？跟上去看看吧，我看著她不像進沙子那麽簡單。”
“啊？不是……吧？”
柳清清看到鏡子裏的人像後吐了吐舌頭，問，“這是不是就叫做獨眼龍？”
周安沒有接過她的爛笑話，有些擔心地問，“你感覺怎麽樣了？”
“好多了，一點都不痛。”
“別用手摸，醫生剛才不是說了嗎，不能摸。”
“知道了，”柳清清把半空中的手放下，她看著一臉凝重的周安，莞爾，“周安，不知道是不是因為一只眼睛看不到東西了，我總覺得你好像小了很多。”
“有可能。”
“不過也更加可愛了。”
“我們走吧，你今天別騎車了，我載你回去。”
柳清清指了指自己包著紗布的眼睛說，“這件事你別對高登說啊。”
“我不說他也會知道的。”傷口就在臉上，想看不到都難。
“這個我自有辦法，反正你回去之後別對他說，過了明天就安全了。”
周安滿頭霧水，“為什麽這麽說？”
“每年的元旦高登他們一家都要去探望他們外婆的，要是讓他看到我這個樣子他肯定不會去的，可是她外婆這麽疼他……我可不想破壞他們一家團圓。”
“我知道怎麽做了。”
“謝謝啦。”柳清清朝她努了努唇。
“出來了，出來了。”
緊張到咬指甲的邵文武聽到成光的話倏地站了起身，等他看到柳清清的模樣後不禁大驚失色，“這麽嚴重？醫生怎麽說的？”
“只是細菌感染沒有很嚴重啦，只是醫生包紮得誇張而已，”見邵文武一副自責到不行的樣子，柳清清擺手，“真的沒事啦，過兩天就可以拆紗布了。”
“對不起啊，我……我不是故意的。”
“我知道，其實不關你的事，之前我就覺得眼睛有些癢了，可能那時候就有細菌進去了。”
“你別說了，越說我越不好意思。”
柳清清楞了楞，頭一歪，笑了，“那麽你也不要再說對不起這些話了，我真的沒什麽事，不需要一直道歉。”
“好……好！”
元旦那天一大早高家的人已經起床做準備了，謝美蘭接過周安遞過來的東西放進車尾箱，雖然昨天晚上她就問過她很多遍了，可是臨出發前她還是抓住周安再問，“你真的不去？”
“我不去了蘭姨，你們玩得開心一點。”
“好吧，那你自己照顧好自己，三餐都記得要準時吃，不要有一頓沒一頓的。”這次回娘家他們打算住三天，不短也不長，留她一個人下來確實不是很放心，但是她不願意去也沒辦法了。
周安頷首，“我知道了蘭姨。”
“如果有什麽事就打電話給我們。”
“好。”
“那我們走了，小盛，小盛親親姐姐，和姐姐說再見。”
軟乎乎的嘴唇碰了碰臉頰，周安笑了，揮揮手，“再見。”
“高登去哪了？怎麽還不上車？”
謝美蘭剛一坐定就聽到坐在前面的丈夫這麽問，她沒好氣地說，“還用問嗎？肯定是去找柳家那個閨女了。”
“高中的學業這麽緊張還搞這些有的沒的，我看他是不想混了！”
“你想得美哦！是你兒子自己上趕著往人家那裏跑，攆都攆不走。”
“這個不肖子，高家的臉都被他丟光了！”高志坤推開車門，一步並作兩步地走到了胡同口，“高登，你還不快滾回來？！”
拍著大門的高登被老爸的大嗓門嚇了一跳，“這就來了，兇什麽兇？”
“你還有臉說，我把你養這麽大不是讓你這麽丟人的，一大清早的，你拍人家的門做什麽？”
“道個別而已嘛，做人要有交代不是你跟我說的嗎？”
“你還敢頂嘴？都是你媽把你慣成這個樣子的！”
高登高舉雙手作投降狀，“快別說了，我媽什麽時候慣過我？她不罵我就謝天謝地了。”
“別說我沒警告過你，要是你考不上大學……”
“您老人家就放一百二十個心吧，我遺傳了你這麽優秀的基因，想考不上都難，”高登老友鬼鬼似得搭上高志坤的肩膀，“你和老媽與其擔心我不如擔心擔心她，她可是要補課的人啊。”
“我發現你現在是越來越沒譜了，說話做事一點都不顧別人的感受，你是不是覺得你這個樣子挺神氣的？”
如果說老爸一開始的時候是生氣的，那現在就是怒了，只要說那個村姑一丁點不好他和老媽就會這樣。
一個村姑而已，值得他們這樣千呵萬護的嗎？就算是奶奶收養的那又怎麽了？難道還親得過自己的親生兒子嗎？
這麽矜貴，怎麽不蓋一座皇宮把她供起來呢！
想到這裏腦中出現了那個村姑呆頭呆腦的模樣，想象了一下她穿著公主的衣服…….高登整個人為之一振，“太可怕了！”
☆、佛祖慈悲了嗎
等到車開走後周安拿起大門上面的圓環敲了敲，門很快開了，柳清清露出完好的半張臉，“他走了？”
“走了，”周安問，“你吃過早飯了嗎？”
“沒呢。”
“那我去給你買，你想吃什麽？”
“你吃什麽我就吃什麽。”
周安點點頭，“那你等一會。”
住在西街裏的很多都是外地人，他們之所以會選擇住在這個狹窄的街道，一是為了工作，就是那座大院，另外一個原因就是這裏的租金比市區的要便宜很多，這對於剛來G市謀發展的人來說算是一筆不少的節省。
正是因為這樣，西街聚集了天南地北的人，為了滿足這些人的口味，食物也是各種花樣，周安看著店裏掛著的餐牌琢磨，辛辣的不能吃，煎炸的不能吃，只能選清淡的了……
“嘿，周安。”
轉頭，是昨天才見過的兩個人，邵文武和趙連勤。
“你在這裏幹嘛？”
“買早餐。”
“哦，遇到你就好了，真是眾裏尋他千百度,驀然回首,那人卻在燈火闌珊處啊。”
“……你想說什麽？”
邵文武咳了咳，“我和班長正要去你家呢。”
“去我家為什麽？”
“去看柳清清啊！”邵文武窘迫地抓抓腮邊，“雖然她說讓我別在意，可畢竟是我弄的……我總不能什麽都不做吧？”
“你們要去看她？”
“是啊。”
周安想了想，不太確定地說，“可是，我不知道能不能帶你們去。”
“這有什麽不可以？我們去探病而已又不是要幹嘛，你這個人怎麽就這麽死心眼呢？”
“邵文武，”趙連勤睨著他，“按理來說，確實是應該問過人家再去拜訪的。”
“嘿，你們兩個人真是……那個話怎麽說來著，情投意合？心有靈犀？心心相通……”
剛才的“眾裏尋他千百度”已經讓周安雲裏霧裏了，現在聽到他又氣都不喘地說出一大段的成語，還都是些帶著情阿心阿的，周安不得不打斷了他,”是不謀而合。”
“不謀什麽,對，我就是這個意思。”
“那你們跟我來吧。”說著周安就擺起了車頭。
“你還沒買早餐呢。”
被他們這樣一打亂差點連正經事都忘記了，周安沖趙連勤點點頭，“謝謝提醒。”
“不用客氣。”
一旁的邵文武像是看兩個怪物一樣看著他們，“你們兩個怎麽說也當了那麽久的同桌了，要不要這麽客套啊？”
“客套一下又有什麽關系？”
“是沒有啦，不過……”在邵文武不過的時候周安已經去買早餐了，他挪到趙連勤身邊說，“這個人講話咋就那麽滴水不漏呢？”
“滴水不漏？”
“哦，你看啊，就拿剛才那個回答來說，表面看起來她是回到了我的問題，可是當你仔細想想的時候又會發現她其實什麽都沒有說，很滴水不漏啊。”
趙連勤表示同意地點頭，“好像是有一點。”
“你們先在這裏等一等，我進去問問她。”
“OK！”雖然臉上笑得花似的，可是在人一進屋後邵文武馬上換了一副面孔，他無奈地聳聳肩，“也不知道她有什麽好問的，我們都來到門口了難道人家柳清清還會不讓我們進去嗎？年紀小小的怎麽就那麽多規矩呢？真是的。”
“她讓你們進來。”
“我就說吧！”邵文武昂首闊步，發現後面的人沒有跟上，吆喝，“班長，你東張西望些什麽呢？進去了。”
“哦。”
“是不是後天拆紗布？我們陪你一起去吧。”
柳清清吸了一口豆漿，咬著吸管說，“自己拆就可以了，醫生是說拆了紗布後眼睛如果還是充紅那就去找他，沒有就不用去了。”
“那我們還是來一趟，如果充……呸！我什麽都沒說。”
“呵呵呵，你真幽默。”
邵文武摸了摸自己的小平頭，“我的優點之一。”
柳清清把早餐擺在了桌子上面，“你們也一起吃啊，周安買了很多。”
“我們吃…..”過字還沒說完邵文武就看見有一只手伸了出去，似乎受了他的話影響，停在半空中，有些好笑。
而柳清清是真的笑了，她把早餐往那邊推了推，“你吃啊。”
“謝謝。”趙連勤拿起了一個包子。
“班長，你不是吃過早餐了嗎？”
“沒吃飽。”
“……”
聊了一會天，邵文武指了指擺在客廳中央的那尊佛像，問，“你們家信佛啊？”
信佛的人有很多，邵文武也常常會看到有在家裏擺佛像的，可是這麽高這麽大的佛像，整整占了客廳三分之一，如此巨型，他還是第一次見。
“我爺爺奶奶信。”
“對了，怎麽沒看到你家裏人呢？”
“他們出去了。”
“那你爸媽呢？”
“他們在香港，那邊有工作。”
“哦。”
這件事情柳清清在很早的時候就跟周安說過，在她十二歲的時候父母因為工作去了香港，又因為各種原因不能把她帶上，於是她就投奔到爺爺奶奶這裏來了。
“他們有回來看過你嗎？”
成為閨蜜後的兩個人躲在被子底下說話，周安聽完後這麽問，柳清清輕笑了一聲，“從來沒有。”
“那你想他們嗎？”
“剛開始的時候很想，慢慢地，就沒那麽想了，他們有時候會打電話過來，但是我都不知道該跟他們聊些什麽了，我的事情他們好像一點都不清楚，我不知道該怎麽聊。”
“你想說什麽就說什麽啊。”
“可是我什麽都不想說，”柳清清把半個枕頭空了出來，拍了拍，示意周安枕上去，“學校要開家長會的時候他們不在，我表演得了一等獎要家人上臺拍照留念的時候他們不在，我看書看到了一個有趣的故事想和他們分享的時候他們也不在，在我希望他們能出現的時候他們永遠不在，他們不在我就只好自己消化咯，到了現在已經消化得很好了他們卻又忽然來問我，我都不知道該說什麽，冷淡到連話都不想說，這樣的父女母女關系，是不是很奇怪？”
“不奇怪啊，這是因為你們太久沒有見面了，蜂蜜夠甜蜜了吧？可是它放著太久不吃也是會結塊的。”
“是這樣嗎？”
“是的。”
天氣變得很涼很涼了，棉被裏面暖融融的，而且好像剛曬過，有一股很好聞的味道，周安不知不覺意識朦朧，就在她即將進入夢想的時候柳清清搖了搖她，“要是他們讓我去香港，我該怎麽辦？”
“嗯？”
“我不想去。”
“為什麽呢，你不想和父母一起生活嗎？”
“我覺得我好像已經不需要他們了，我有爺爺奶奶，有你和高登，有……那麽多同學，我很喜歡這裏了，”她嘆了口氣，問，“我這樣是不是很壞？”
“他們讓你去香港嗎？”
“那倒沒有。”
“別想那麽多了，橋到船頭直然直。”
“真的會橋到船頭直然直嗎？”她不停碎碎念著那句話，好像一定要得到一個答案，可是此時周安的眼皮已經耷下來了，她哼了哼，卻不知道柳清清有沒有聽到。
可能是因為想事情想得太投入了沒註意看，等到周安摸到了熱熱的皮膚的時候她才知道自己做了什麽，連忙收回手，“不好意思。”
“你吃吧。”
“不用，我夠了。”
趙連勤拿起了包子卻沒有馬上吃，他看著她蒼白無血色的臉問，“你怎麽嚇成這樣了？”
“啊？”
柳清清拍了拍周安的臉，“她就是這樣的，有時候還會被她自己嚇到。”
“她自己，怎麽嚇的？”
“說是晚上做夢夢到鬼了，然後她就真的一直睜著眼不敢睡覺，你說她是不是自己嚇自己？”
“你怕鬼？”
周安抿著唇不說話，可是他們齊刷刷地看著她，她只好開口，“我的房間，它有一扇窗戶對著後面，那裏很黑的。”
趙連勤說：“那你是怕黑不是怕鬼。”
是這樣嗎？周安分不清楚，反正黑的地方就會聯想到鬼，鬼就是藏在黑漆漆的地方的，誰知道她是怕鬼呢還是怕黑呢。
邵文武搖頭晃腦，“你也太搞笑了吧？這裏有這麽多符，你要一張什麽‘不怕鬼符’，‘不怕黑符’，不就什麽都不怕了嗎？如來佛祖就在你隔壁你也不會來拜拜，傻啊你。”
“她是孫悟空。”
“什麽？”
柳清清一說到這件事就笑得肚子疼，“她喜歡孫悟空，如來佛不是用五指山壓過孫悟空嗎？就因為這個，她剛開始還不肯來我家呢。”
“這也太奇怪了吧，先不說你一個女的喜歡孫悟空這件事，他孫猴子都敢大鬧天宮了，如來佛為什麽不可以壓他五指山？明明他犯錯在先的呀，怨不得人家。”
周安瞟了邵文武一眼，“我又沒說不可以。”
犯了錯受懲罰，應該，可為什麽是壓在五指山下五百年？為什麽不直接打道輪回？
佛祖慈悲為懷，想來是想給他一個改過自身的機會，可孫悟空呢？沒有一個人問過他需不需這個機會，可能他就想直接被打下十八層地獄呢？可能他就是想死，然後下一輩不再做一個從石頭爆出來的猴呢？可能還有很多可能。
五指山下五百年，孤獨如斯，淒涼如斯，佛祖是真的慈悲了嗎？
☆、別和我說話
北風淩冽，天寒地凍，最適合做的事情莫過於窩在厚厚的棉被裏睡上個天昏地暗，可天還沒昏，地還沒暗，高登就被外面的嘈鬧聲吵醒，他皺緊眉頭又往被窩裏鉆了鉆。
本以為哭幾聲就會安靜下來，誰知道那小屁孩幹吼個沒完，而且聲音越來越大，大有不把天哭塌就不收場的架勢
“哎呀，搞什麽！”忍無可忍的高登一手掀開了被子，力度很大，卷起了一些風，他連打了兩個噴嚏，一邊哆嗦嗦嗦的穿衣服一邊在罵人，“哭哭哭，一個男的整天哭像什麽樣，這次又為…….怎麽回事？！”
教訓的話還沒說完，高登看到弟弟那哭得眼腫嘴腫的樣子呆楞，“他這是怎麽了？”
“被辣椒辣的。”此時的周安也是急得團團轉，她和小盛玩了一個下午了，一直都好好的，誰知道她去上了個洗手間回來他就哭成了這樣，張大的嘴巴裏還留著半截紅辣椒，不用多問她也知道發生什麽事了。
“辣椒…….我去拿冰水。”
“冬天不能喝冰水，肚子會痛的。”
“那怎麽辦？就讓他這麽辣下去？”
周安拿紙巾去擦孩子臉上的眼淚鼻涕，“不哭不哭，疼是不是？像姐姐這樣吐氣，呼呼，就這樣，呼呼就不疼了……”
“呼呼什麽呀呼呼，不用冰水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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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話是這麽說，要不然把孩子帶去給她看看？”
老爸好像翻了一個身，不過他這個身翻了很久，良久後高登才再次聽到了他的聲音，“孩子不是怕她嗎？”
“那時候孩子還小懂什麽呀？我們好好跟他說一下不就行了嗎？”
“怎麽不懂？其實他什麽都懂。”
“又想起以前那些不高興的事了？”
“因為她我已經受盡白眼了，我不想我的孩子也那樣。”
“哎，我不應該跟你說這些的，別想那麽多了，快睡吧。”
你高登看不起我，看不起那塊鄉下疙瘩，可那是你親奶奶生活的地方，是你父親出生的地方，沒有那個地方就沒有你。
你和我一樣來自那個窮鄉僻壤，你和我一樣的，你又有什麽好得瑟？
她是想說這些。
“我和你才不一樣！”
周安推著車準備出門，他忽然從屋裏沖出來大喊，“我和你是不一樣的！”
☆、自立才能更生
即使有遮陽傘擋著，可身前就是火爐子，熱出了一脖子汗不止，臉都被烘得幹疼，老板娘拎著凳子往後面移了移。
她在一中門口擺攤賣牛雜也賣了有一年多了，現在是生意最淡的時候，沒辦法，夏天，孩子們更願意吃一些消暑解熱的東西。
也有人勸她夏天就別賣牛雜了，做一些雪糕冰棍啊，冰沙什麽的拿去賣肯定很受歡迎，可是那些東西她從來沒做過也不知道能不能做好，思前想後最後還是決定做回老本行，畢竟是自己閉著眼睛都能做得好吃的東西，賣也賣得踏實。
看著那個吃得滿頭大汗的小姑娘，老板娘心裏有了一絲滿足，“今天這麽早，不用補課了？”
“補了，不過補了一會就放我們休息了。”
“補課還有休息的，頭一次聽說。”
周安吃了一口燉得軟軟的蘿蔔，點頭，“我也是第一次休息。”
“那個abc什麽的，真的有那麽難學嗎？”
“絕對有！”
邵文武不知道什麽時候進了攤子，揭了鍋蓋對老板娘揚揚手，“我要一碗，班長，你要不要？”
“可以。”
“那就來兩碗，不用另外擺桌子了，我們和她拼桌。”
“好的，你們先坐，我勺好了拿過去給你們。”
“我說你幹嘛走得這麽快呢，原來是餓了，”邵文武剛才被成光用分數狠狠地嘲笑了一番，現在心裏正郁悶著，也不轉彎抹角了，一坐下就直接問“這次單元考試你英語考了多少分？”
“那你呢？”
“我先問的，你說了我再說。”
“那算了。”周安低頭喝湯，她也沒有很想知道他拿了多少分。
“什麽叫算了？你這個人真是的，明明是我先問的，班長，你知道的吧，她考了多少分？” 邵文武咬牙切齒，成光那小子說他在三個人中排行第一，倒數第一！怎麽可能？就算他再衰，也不可能排在最後吧？最後的肯定是另有其人！
“我怎麽會知道？”
“你坐她邊上你會不知道？”
“不知道。”
“那你怎麽判斷你的補課補是有用還是沒用？”
趙連勤從裝筷子的桶裏抽出一雙筷子，掰開，“明天老師會把成績單給我。”
“那我明天再問你。”
“別問了，這是個人隱私。”
對面的人輕笑了一下，趙連勤搞不太懂她為什麽要笑，大概是因為邵文武被拒絕後氣得上躥下跳的樣子讓她笑了吧。
雖然又熱又燙，可吃進肚子裏出了一身汗整個人反而舒服多了，邵文武滿血覆活，自行車讓他騎得幾乎離了地，“光子這個沒義氣的，一下子就溜回家打游戲去了，讓他等等我他連頭都不回，看我現在怎麽教訓他。”
說完，更加卯足了勁蹬車，“先走一步了，兩位。”
騎了一會，那座白色的院子隱隱約約出現了一個輪廓，周安知道該左轉了。
她第一次來一中的時候是蘭姨騎著車帶她的，她一邊蹬車一邊講沿途的道路，白色的院子是家裏和一中的一個轉折點，蘭姨說看到這座白色的房子之後就左轉，一直騎，就可以騎回家了。
剛開始需要借助它來認路很正常，可是周安到這裏已經有一段時候了她還用著它來認路，柳清清笑著說她是路癡，可能真的是這樣。
“你的書看完了嗎？”
“書……哦，差不多了。”遲疑了一會明白過來他口中的書說的是什麽書後，周安這樣回答。
“那你跟我回家拿第二本吧。”
“啊？”這個提議著實讓人詫異，周安轉頭看並排的人，“去你家？”
“我的書放在家裏。”
“可是……你明天拿來學校給我不就可以了嗎？”
趙連勤聽到她的話後搖了搖頭，他稍稍放慢了騎車的速度說，“自立才能更生。”
“……什麽？”
“書是你要看的，成績是你要追上的，關乎你自身的事情如果連你自己都不在意了，那你還奢望別人會在意嗎？”
不愧是能作為學生代表在全校講話的人啊，隨口一句都是這麽的有哲理，簡直讓人醍醐灌頂。
周安揪著眉頭深思了一會，最後得出了上面那個結論，她笑了笑，“你說得很對。”
“什麽？”這次輪到趙連勤茫然了。
“你的話很有道理。”
趙連勤被她的笑容擾得心直跳，連帶著說出的話也磕磕巴巴起來，“你別誤會，我沒有批評你的意思，我就是想說，說……如果你真的很想做好某件事情的話…..事情……那你自己應該要更上心一點。”
“我知道。”
她又笑了，看著他笑的，趙連勤覺得自己臉上有些發燙。
說完這句話後她便沒有再轉頭，因為剛才減速的原因趙連勤落後她半個身，對著他的正好是她手臂上的那條筆痕。
那是因為她又用手扶著腦袋，而他剛好做完題目，準備收筆的時候，不小心劃上去的。
一整天了，還留著，她沒有洗掉。
趙連勤看著看著，傻乎乎地笑了。
“成叔。”
“放學了？今天回來得挺早。”
“是，”趙連勤騎進去之後下巴往後面點了點，“這是我同學。”
“哦，有同學來啊，快請進。”
看著兩個人的背影成叔摸摸後腦勺，“那個同學咋那麽眼熟呢？好像在哪裏見過……真的很眼熟啊……”
“你不用這麽緊張吧？”
“他好像一直看著我。”
“他覺得你眼熟自然就會多看幾眼，”趙連勤晃了晃手裏的鑰匙，金屬碰撞發出叮咚聲，“我拿了你的封口費就不會讓高叔叔知道的，你放心吧。”
大院裏面統一的都是三層高的別墅，周安從西街很多人的嘴裏聽到過關於這些別墅的描述。
他們講述的時候用了大量浮誇的詞匯和感嘆，說到激動的地方甚至會比手劃腳，或許是因為他們的感嘆詞用得太多了，導致周安真的進到房子裏面去的時候竟然大跌眼鏡。
“我家是不是跟你聽到的不太一樣？”
“額，有一點。”
“失望了？”
“沒……沒有啊，”周安趕緊擺擺手，“我覺得你家很漂亮，墻刷得很白啊，還有……還有天花板吊得很高，這樣看起來很寬敞啊…….嗯……”
趙連勤跟著她一起擡頭去看“吊得很高”的天花板，隨後又覺得自己這個樣子似乎太幼稚了，於是輕咳了一下，“你隨便坐，我去拿書。”
“好的。”
在房子的主人去拿書的時候周安不禁打量起這間房子來，他剛才問她是不是和聽到的不一樣，看來他也是知道外面的人是怎麽傳他們的。
真的很不一樣。雖然房子很大，可是除了必要的擺設之外幾乎沒有什麽家具，更加不要說那些人嘴裏的金碧輝煌，富貴無遮了。
相反，這間房子很樸素，樸素到讓周安愕然，所以她才會在進門的時候那個樣子。
一傳十，十傳百，能傳到自己耳朵裏的都不知道還有幾成真，以後還是少聽一些沒根據的話好，要不然像剛才那樣，別人多尷尬啊。
“你要的書。”
“謝謝。”
“你喝點什麽？”
周安把書收進了書包裏，“不用了，我也回家了。”
“你不看石榴花嗎？”
“石……”不止流言蜚語不能聽，謊話也不能說。
趙連勤看向屋外，“現在是石榴花開得最好的時候。”
與其解釋一大堆有的沒的倒不如直接看一會花好了，而且，這花開得真的挺燦爛的，比上去見到的要大朵很多。
趙連勤看了一會後伸手揉脖子，他問一直擡著頭的人，“你脖子不累嗎？”
“累啊，可是不擡頭怎麽看？”
怎麽就這麽笨呢，你就不會休息一會再看？趙連勤本來想這麽說的，可是當他看到她臉上斑駁的樹影後卻又呆呆地什麽話都說不出來了。
“我媽，她也很喜歡石榴花。”
“這樹是你媽種的？”
“不是，是我爸種的。”
看夠了也看累了，等到周安把脖子恢覆原位的時候聽到他說，“我媽現在的身體挺好的。”
“那很好啊，對了，這個樹要種多少年才會開花？”
“其實在醫院的時候……”
兩句話同時說了出來，不過趙連勤很快就發現了，所以他有一半的話卡在了喉嚨裏沒有說。
“這個樹要種多少年才會開花？”
她期盼地看著自己，趙連勤想了想，說，“可能要十年左右吧。”
☆、獨眼龍
三個臭皮匠和一個諸葛亮蹲在操場邊咕咚咕咚地喝水。
比賽是很累的。
團體賽比一輪去掉最弱的那個，第二輪再去掉一個，剩下兩個人角逐，但是由於其中一個嚷嚷著“一盤定輸贏太武斷了！”於是就有了三盤兩勝，五盤三勝……
反正就是很累。
“班長，我今天算是知道你的死穴了，你的腳根本就不協調呀！只要毽子踢給你，準是玩不下去的。”
“我也不知道為什麽會這樣。”
“你得看準了下腳啊，你不是近視的吧？”
“不是。”
“那你怎麽能每次都踢不中呢？每一次都這麽完美地避開，這不容易呀！”
被邵文武調侃地有些不好意思，趙連勤把剛剛擰緊的瓶蓋再打開，昂起頭喝水。
“你說像他這樣的還有救嗎？”
餘光中瞥到她輕輕地搖了搖頭，趙連勤放下水瓶，“真的沒得救？”
“嗯？”周安擺擺手，她搖頭的意思是不知道不是說他沒得救了，但是只做了動作還沒開口解釋就有個在喚她。
“周安！”
周安轉頭，不遠處站著的是笑意盈盈的柳清清。
“你還沒走嗎？”
“沒呢，”柳清清看著他們手上的拿著水，又看了看地上的毽子，說，“又在踢毽子？你們踢毽子怎麽踢到這裏來了？”
“是啊。”本來一開始只是在教室裏隨便踢踢的，後來不知道怎麽就發展成競爭模式了，而且還要比賽，也不知道是誰帶的頭。
“我可以和你們一起玩嗎？”
“可是你不是要回家了？你奶奶……”
柳清清湊近她，悄悄地說，“有人請我奶奶去祈福，她和我爺爺一起去了，現在家裏沒人在。”
“哦。”
“可以嗎？一起玩。”
周安點頭，“可以啊。”
“謝謝，那我們快點過去吧，別讓他們等。”
邵文武見成光看得眼睛都不眨，擰了一把他的耳朵。
“哎呦呦，你幹嘛？！疼死了！”
“跟丟了魂似的，至於嗎？”
“至於，太至於了，你知不知道現在我在想什麽？”
“變態！惡心！”
不用想也知道他想歪了，成光譏諷，“神經病，以為我是你啊，滿腦子都是那些汙穢思想，我是想到了花蝴蝶。”
“啥花蝴蝶？”
“不知道，反正就想到了這個。”
“嘖嘖嘖，裝得跟個才子似的，別想了，想破腦袋人家都跟你沒關系。”
“我還真沒想，倒是你，我多看兩眼你就有意見，怎麽得？你想了？”
邵文武啐了他一口，“老子才沒你那麽傻！”
周安一直覺得毽子是一項越多人玩越有趣的活動，雖然只是多了一個，可是也比平時他們四個人踢的時候有幹勁多了，特別是成光和邵文武，好幾次都兩個人同時去搶毽子，很有鬥志。
趙連勤也看出來，之前他還有機會伸腳，現在，毽子來來回回就在那兩個人腳上，他連伸腳的機會都沒有。
“他們踢得這麽好啊，比我好多了。”
“是挺不錯的。”
“都是你教的吧？”
“不是。”周安可不敢把這個功勞往自己身上扯，其實成光和邵文武剛開始的時候就很會踢了，現在只是踢得更加好了，可能是這段時間他們練得多的關系吧，要是他們都像趙連勤那樣，周安可能就不會和他們一直踢下去了，那太無聊了。
毽子飛到周安面前，她剛想擡腿，卻被邵文武捷足先登，“慢了吧？都說我是無影腳了你們還不信？怎麽樣怎麽樣……”
“你沒事吧？”
成光的話把大家的目光從毽子轉到柳清清身上，站在她邊上的周安問，“是不是進沙子了？”
“不知道，有點痛。”
“應該是進沙子了，我幫你吹一下。”
“吹不行的還是去洗洗吧，那邊有水龍頭。”趙連勤搭腔。
“我牽你過去。”
柳清清一直用手捂著右眼，好像很不舒服，臉都皺了起來，成光打了一下邵文武的頭，小聲地說，“無影腳是吧？把人都踢到了，我看你還無不無影腳！”
“我不是故意的。”
“現在說這些有什麽用？跟上去看看吧，我看著她不像進沙子那麽簡單。”
“啊？不是……吧？”
柳清清看到鏡子裏的人像後吐了吐舌頭，問，“這是不是就叫做獨眼龍？”
周安沒有接過她的爛笑話，有些擔心地問，“你感覺怎麽樣了？”
“好多了，一點都不痛。”
“別用手摸，醫生剛才不是說了嗎，不能摸。”
“知道了，”柳清清把半空中的手放下，她看著一臉凝重的周安，莞爾，“周安，不知道是不是因為一只眼睛看不到東西了，我總覺得你好像小了很多。”
“有可能。”
“不過也更加可愛了。”
“我們走吧，你今天別騎車了，我載你回去。”
柳清清指了指自己包著紗布的眼睛說，“這件事你別對高登說啊。”
“我不說他也會知道的。”傷口就在臉上，想看不到都難。
“這個我自有辦法，反正你回去之後別對他說，過了明天就安全了。”
周安滿頭霧水，“為什麽這麽說？”
“每年的元旦高登他們一家都要去探望他們外婆的，要是讓他看到我這個樣子他肯定不會去的，可是她外婆這麽疼他……我可不想破壞他們一家團圓。”
“我知道怎麽做了。”
“謝謝啦。”柳清清朝她努了努唇。
“出來了，出來了。”
緊張到咬指甲的邵文武聽到成光的話倏地站了起身，等他看到柳清清的模樣後不禁大驚失色，“這麽嚴重？醫生怎麽說的？”
“只是細菌感染沒有很嚴重啦，只是醫生包紮得誇張而已，”見邵文武一副自責到不行的樣子，柳清清擺手，“真的沒事啦，過兩天就可以拆紗布了。”
“對不起啊，我……我不是故意的。”
“我知道，其實不關你的事，之前我就覺得眼睛有些癢了，可能那時候就有細菌進去了。”
“你別說了，越說我越不好意思。”
柳清清楞了楞，頭一歪，笑了，“那麽你也不要再說對不起這些話了，我真的沒什麽事，不需要一直道歉。”
“好……好！”
元旦那天一大早高家的人已經起床做準備了，謝美蘭接過周安遞過來的東西放進車尾箱，雖然昨天晚上她就問過她很多遍了，可是臨出發前她還是抓住周安再問，“你真的不去？”
“我不去了蘭姨，你們玩得開心一點。”
“好吧，那你自己照顧好自己，三餐都記得要準時吃，不要有一頓沒一頓的。”這次回娘家他們打算住三天，不短也不長，留她一個人下來確實不是很放心，但是她不願意去也沒辦法了。
周安頷首，“我知道了蘭姨。”
“如果有什麽事就打電話給我們。”
“好。”
“那我們走了，小盛，小盛親親姐姐，和姐姐說再見。”
軟乎乎的嘴唇碰了碰臉頰，周安笑了，揮揮手，“再見。”
“高登去哪了？怎麽還不上車？”
謝美蘭剛一坐定就聽到坐在前面的丈夫這麽問，她沒好氣地說，“還用問嗎？肯定是去找柳家那個閨女了。”
“高中的學業這麽緊張還搞這些有的沒的，我看他是不想混了！”
“你想得美哦！是你兒子自己上趕著往人家那裏跑，攆都攆不走。”
“這個不肖子，高家的臉都被他丟光了！”高志坤推開車門，一步並作兩步地走到了胡同口，“高登，你還不快滾回來？！”
拍著大門的高登被老爸的大嗓門嚇了一跳，“這就來了，兇什麽兇？”
“你還有臉說，我把你養這麽大不是讓你這麽丟人的，一大清早的，你拍人家的門做什麽？”
“道個別而已嘛，做人要有交代不是你跟我說的嗎？”
“你還敢頂嘴？都是你媽把你慣成這個樣子的！”
高登高舉雙手作投降狀，“快別說了，我媽什麽時候慣過我？她不罵我就謝天謝地了。”
“別說我沒警告過你，要是你考不上大學……”
“您老人家就放一百二十個心吧，我遺傳了你這麽優秀的基因，想考不上都難，”高登老友鬼鬼似得搭上高志坤的肩膀，“你和老媽與其擔心我不如擔心擔心她，她可是要補課的人啊。”
“我發現你現在是越來越沒譜了，說話做事一點都不顧別人的感受，你是不是覺得你這個樣子挺神氣的？”
如果說老爸一開始的時候是生氣的，那現在就是怒了，只要說那個村姑一丁點不好他和老媽就會這樣。
一個村姑而已，值得他們這樣千呵萬護的嗎？就算是奶奶收養的那又怎麽了？難道還親得過自己的親生兒子嗎？
這麽矜貴，怎麽不蓋一座皇宮把她供起來呢！
想到這裏腦中出現了那個村姑呆頭呆腦的模樣，想象了一下她穿著公主的衣服…….高登整個人為之一振，“太可怕了！”
☆、佛祖慈悲了嗎
等到車開走後周安拿起大門上面的圓環敲了敲，門很快開了，柳清清露出完好的半張臉，“他走了？”
“走了，”周安問，“你吃過早飯了嗎？”
“沒呢。”
“那我去給你買，你想吃什麽？”
“你吃什麽我就吃什麽。”
周安點點頭，“那你等一會。”
住在西街裏的很多都是外地人，他們之所以會選擇住在這個狹窄的街道，一是為了工作，就是那座大院，另外一個原因就是這裏的租金比市區的要便宜很多，這對於剛來G市謀發展的人來說算是一筆不少的節省。
正是因為這樣，西街聚集了天南地北的人，為了滿足這些人的口味，食物也是各種花樣，周安看著店裏掛著的餐牌琢磨，辛辣的不能吃，煎炸的不能吃，只能選清淡的了……
“嘿，周安。”
轉頭，是昨天才見過的兩個人，邵文武和趙連勤。
“你在這裏幹嘛？”
“買早餐。”
“哦，遇到你就好了，真是眾裏尋他千百度,驀然回首,那人卻在燈火闌珊處啊。”
“……你想說什麽？”
邵文武咳了咳，“我和班長正要去你家呢。”
“去我家為什麽？”
“去看柳清清啊！”邵文武窘迫地抓抓腮邊，“雖然她說讓我別在意，可畢竟是我弄的……我總不能什麽都不做吧？”
“你們要去看她？”
“是啊。”
周安想了想，不太確定地說，“可是，我不知道能不能帶你們去。”
“這有什麽不可以？我們去探病而已又不是要幹嘛，你這個人怎麽就這麽死心眼呢？”
“邵文武，”趙連勤睨著他，“按理來說，確實是應該問過人家再去拜訪的。”
“嘿，你們兩個人真是……那個話怎麽說來著，情投意合？心有靈犀？心心相通……”
剛才的“眾裏尋他千百度”已經讓周安雲裏霧裏了，現在聽到他又氣都不喘地說出一大段的成語，還都是些帶著情阿心阿的，周安不得不打斷了他,”是不謀而合。”
“不謀什麽,對，我就是這個意思。”
“那你們跟我來吧。”說著周安就擺起了車頭。
“你還沒買早餐呢。”
被他們這樣一打亂差點連正經事都忘記了，周安沖趙連勤點點頭，“謝謝提醒。”
“不用客氣。”
一旁的邵文武像是看兩個怪物一樣看著他們，“你們兩個怎麽說也當了那麽久的同桌了，要不要這麽客套啊？”
“客套一下又有什麽關系？”
“是沒有啦，不過……”在邵文武不過的時候周安已經去買早餐了，他挪到趙連勤身邊說，“這個人講話咋就那麽滴水不漏呢？”
“滴水不漏？”
“哦，你看啊，就拿剛才那個回答來說，表面看起來她是回到了我的問題，可是當你仔細想想的時候又會發現她其實什麽都沒有說，很滴水不漏啊。”
趙連勤表示同意地點頭，“好像是有一點。”
“你們先在這裏等一等，我進去問問她。”
“OK！”雖然臉上笑得花似的，可是在人一進屋後邵文武馬上換了一副面孔，他無奈地聳聳肩，“也不知道她有什麽好問的，我們都來到門口了難道人家柳清清還會不讓我們進去嗎？年紀小小的怎麽就那麽多規矩呢？真是的。”
“她讓你們進來。”
“我就說吧！”邵文武昂首闊步，發現後面的人沒有跟上，吆喝，“班長，你東張西望些什麽呢？進去了。”
“哦。”
“是不是後天拆紗布？我們陪你一起去吧。”
柳清清吸了一口豆漿，咬著吸管說，“自己拆就可以了，醫生是說拆了紗布後眼睛如果還是充紅那就去找他，沒有就不用去了。”
“那我們還是來一趟，如果充……呸！我什麽都沒說。”
“呵呵呵，你真幽默。”
邵文武摸了摸自己的小平頭，“我的優點之一。”
柳清清把早餐擺在了桌子上面，“你們也一起吃啊，周安買了很多。”
“我們吃…..”過字還沒說完邵文武就看見有一只手伸了出去，似乎受了他的話影響，停在半空中，有些好笑。
而柳清清是真的笑了，她把早餐往那邊推了推，“你吃啊。”
“謝謝。”趙連勤拿起了一個包子。
“班長，你不是吃過早餐了嗎？”
“沒吃飽。”
“……”
聊了一會天，邵文武指了指擺在客廳中央的那尊佛像，問，“你們家信佛啊？”
信佛的人有很多，邵文武也常常會看到有在家裏擺佛像的，可是這麽高這麽大的佛像，整整占了客廳三分之一，如此巨型，他還是第一次見。
“我爺爺奶奶信。”
“對了，怎麽沒看到你家裏人呢？”
“他們出去了。”
“那你爸媽呢？”
“他們在香港，那邊有工作。”
“哦。”
這件事情柳清清在很早的時候就跟周安說過，在她十二歲的時候父母因為工作去了香港，又因為各種原因不能把她帶上，於是她就投奔到爺爺奶奶這裏來了。
“他們有回來看過你嗎？”
成為閨蜜後的兩個人躲在被子底下說話，周安聽完後這麽問，柳清清輕笑了一聲，“從來沒有。”
“那你想他們嗎？”
“剛開始的時候很想，慢慢地，就沒那麽想了，他們有時候會打電話過來，但是我都不知道該跟他們聊些什麽了，我的事情他們好像一點都不清楚，我不知道該怎麽聊。”
“你想說什麽就說什麽啊。”
“可是我什麽都不想說，”柳清清把半個枕頭空了出來，拍了拍，示意周安枕上去，“學校要開家長會的時候他們不在，我表演得了一等獎要家人上臺拍照留念的時候他們不在，我看書看到了一個有趣的故事想和他們分享的時候他們也不在，在我希望他們能出現的時候他們永遠不在，他們不在我就只好自己消化咯，到了現在已經消化得很好了他們卻又忽然來問我，我都不知道該說什麽，冷淡到連話都不想說，這樣的父女母女關系，是不是很奇怪？”
“不奇怪啊，這是因為你們太久沒有見面了，蜂蜜夠甜蜜了吧？可是它放著太久不吃也是會結塊的。”
“是這樣嗎？”
“是的。”
天氣變得很涼很涼了，棉被裏面暖融融的，而且好像剛曬過，有一股很好聞的味道，周安不知不覺意識朦朧，就在她即將進入夢想的時候柳清清搖了搖她，“要是他們讓我去香港，我該怎麽辦？”
“嗯？”
“我不想去。”
“為什麽呢，你不想和父母一起生活嗎？”
“我覺得我好像已經不需要他們了，我有爺爺奶奶，有你和高登，有……那麽多同學，我很喜歡這裏了，”她嘆了口氣，問，“我這樣是不是很壞？”
“他們讓你去香港嗎？”
“那倒沒有。”
“別想那麽多了，橋到船頭直然直。”
“真的會橋到船頭直然直嗎？”她不停碎碎念著那句話，好像一定要得到一個答案，可是此時周安的眼皮已經耷下來了，她哼了哼，卻不知道柳清清有沒有聽到。
可能是因為想事情想得太投入了沒註意看，等到周安摸到了熱熱的皮膚的時候她才知道自己做了什麽，連忙收回手，“不好意思。”
“你吃吧。”
“不用，我夠了。”
趙連勤拿起了包子卻沒有馬上吃，他看著她蒼白無血色的臉問，“你怎麽嚇成這樣了？”
“啊？”
柳清清拍了拍周安的臉，“她就是這樣的，有時候還會被她自己嚇到。”
“她自己，怎麽嚇的？”
“說是晚上做夢夢到鬼了，然後她就真的一直睜著眼不敢睡覺，你說她是不是自己嚇自己？”
“你怕鬼？”
周安抿著唇不說話，可是他們齊刷刷地看著她，她只好開口，“我的房間，它有一扇窗戶對著後面，那裏很黑的。”
趙連勤說：“那你是怕黑不是怕鬼。”
是這樣嗎？周安分不清楚，反正黑的地方就會聯想到鬼，鬼就是藏在黑漆漆的地方的，誰知道她是怕鬼呢還是怕黑呢。
邵文武搖頭晃腦，“你也太搞笑了吧？這裏有這麽多符，你要一張什麽‘不怕鬼符’，‘不怕黑符’，不就什麽都不怕了嗎？如來佛祖就在你隔壁你也不會來拜拜，傻啊你。”
“她是孫悟空。”
“什麽？”
柳清清一說到這件事就笑得肚子疼，“她喜歡孫悟空，如來佛不是用五指山壓過孫悟空嗎？就因為這個，她剛開始還不肯來我家呢。”
“這也太奇怪了吧，先不說你一個女的喜歡孫悟空這件事，他孫猴子都敢大鬧天宮了，如來佛為什麽不可以壓他五指山？明明他犯錯在先的呀，怨不得人家。”
周安瞟了邵文武一眼，“我又沒說不可以。”
犯了錯受懲罰，應該，可為什麽是壓在五指山下五百年？為什麽不直接打道輪回？
佛祖慈悲為懷，想來是想給他一個改過自身的機會，可孫悟空呢？沒有一個人問過他需不需這個機會，可能他就想直接被打下十八層地獄呢？可能他就是想死，然後下一輩不再做一個從石頭爆出來的猴呢？可能還有很多可能。
五指山下五百年，孤獨如斯，淒涼如斯，佛祖是真的慈悲了嗎？
☆、別和我說話
北風淩冽，天寒地凍，最適合做的事情莫過於窩在厚厚的棉被裏睡上個天昏地暗，可天還沒昏，地還沒暗，高登就被外面的嘈鬧聲吵醒，他皺緊眉頭又往被窩裏鉆了鉆。
本以為哭幾聲就會安靜下來，誰知道那小屁孩幹吼個沒完，而且聲音越來越大，大有不把天哭塌就不收場的架勢
“哎呀，搞什麽！”忍無可忍的高登一手掀開了被子，力度很大，卷起了一些風，他連打了兩個噴嚏，一邊哆嗦嗦嗦的穿衣服一邊在罵人，“哭哭哭，一個男的整天哭像什麽樣，這次又為…….怎麽回事？！”
教訓的話還沒說完，高登看到弟弟那哭得眼腫嘴腫的樣子呆楞，“他這是怎麽了？”
“被辣椒辣的。”此時的周安也是急得團團轉，她和小盛玩了一個下午了，一直都好好的，誰知道她去上了個洗手間回來他就哭成了這樣，張大的嘴巴裏還留著半截紅辣椒，不用多問她也知道發生什麽事了。
“辣椒…….我去拿冰水。”
“冬天不能喝冰水，肚子會痛的。”
“那怎麽辦？就讓他這麽辣下去？”
周安拿紙巾去擦孩子臉上的眼淚鼻涕，“不哭不哭，疼是不是？像姐姐這樣吐氣，呼呼，就這樣，呼呼就不疼了……”
“呼呼什麽呀呼呼，不用冰水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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